“……”
莫岭澜听着祁文府的话不由瞪大了眼:“所以你压根就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文府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薄家的私事,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祁文府倒是有心想要打探一番,可是薄家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人。
他要是真敢堂而皇之的找上薄家的人,去打探当年薄明坤的死因,还有江高明入赘薄家后的事情,恐怕还不等他这边问出结果呢,薄家那边就该知道了。
这种不打自招,送上门去的事情。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去做?
莫岭澜一言难尽:“那你怎么知道薄锡不是江高明的儿子?”
祁文府冷漠脸:“猜的。”
“猜的?!”
莫岭澜声音提高了几倍。
祁文府嫌弃的看着他:“吼什么?”
“不是……”
莫岭澜满脸惊愕的看着祁文府,“你逗我玩儿呢?”
“你刚才那么信誓旦旦的告诉薄锡,他是薄明坤的儿子,跟薄翀不是同父同母的兄弟,还说他父母当年怎么死的,让他以为自己认贼作父。”
“你现在居然跟我说你是猜的?”
祁文府扯扯嘴角:“那不然呢?当年的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谁知道是真是假?”
“江高明当年家道中落,就算考取进士之后,也因为出身太低在京中郁郁不得志,后来他娶了薄家长女薄慧,得了薄老爷子看重,便开始借着薄家的力平步青云。
“他得势时,薄明坤死了,宁氏没了踪影,薄老爷子也不长寿,而薄家如今成了他儿子的。”
“话本子上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穷困书生一遭得志,便觊觎富贵小姐家的家产,害死原配嫡子,谋害岳丈,然后再以手段哄的小姐将家产拱手相让,养着外室的孩子……”
祁文府说完之后,挑眉看着莫岭澜:
“而且你难道不觉得,薄翀跟薄锡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吗?”
莫岭澜:“……”
莫岭澜脸色抽搐,咬牙切齿:“我!一!点!儿!都!不!觉!得!!”
“那是你瞎。”祁文府毒舌。
莫岭澜:“……”
你才瞎!
你全家都瞎!!
莫岭澜突然间就有些明白施河刚才的心情了,要不是祁文府跟他从开裆裤到现在的交情,他非得掐死他不可。
他这会儿脑仁一蹦一蹦的跳着,黑着脸说道:
“我看你是话本子看多了!”
“薄锡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因为你三言两语就动摇,他未必肯咬出薄翀来,万一他当真要找薄家的老人来对质怎么办?”
“到时候他跟薄翀是亲兄弟,我看你怎么收场。”
祁文府掀掀嘴唇:“有什么不好收场的。”
“莫岭澜,我问你,如果今天的事情换做你是薄锡,然后听了我这番话后找了薄家的人过来对质之后,你觉得薄家那边会给出什么答案来?”
“无非是两种。”
“要么,薄锡不是薄翀的亲弟弟,而是像我猜的他是薄明坤的儿子。”
“要么,他是薄翀的亲弟弟,而当年薄明坤死的的时候没有留下遗腹子。”
“你觉得你听到这两种答案会有什么反应?”
莫岭澜闻言微怔。
祁文府说道:“要是薄家承认了此事,那么不管当年情形如何,薄翀父子隐瞒薄锡身份都是事实,而薄明坤和宁氏的死也太过巧合,薄锡怎么可能会不想歪?”
“而要是薄家不承认此事,你觉得薄锡就当真肯信薄翀给他的那些解释?”
江高明就算为人再公平,可对待薄翀和薄锡时肯定有所不同。
薄翀是薄家嫡长子,身上担着继承家业的重担,势必会更得看重,薄锡远不如他。
薄翀在薄家权利支持之下,当上了兵部尚书,薄锡却只是个从四品的郎中。
薄翀如今安稳留在府里,子孙健全,而薄锡却因替他担罪而被打入大狱,面临着子孙尽绝的危机。
如此种种,薄锡就当真半点都不在意?
那些曾经细小的差别以前看来或许毫不起眼,甚至薄锡也未曾放在过心上,可是一旦薄锡心里生了疑惑,开始怀疑自己身世之后,那所有的事情都会被放大无数倍,成为他跟薄翀之间的裂痕。
除非薄翀能见他完好无损的救出去,否则一旦让薄锡知晓,薄家有放弃他的打算,薄锡定然会反扑,甚至拉着整个薄家替他陪葬。
所以,无论薄家那边给他什么答案。
在薄锡眼里,从他开始因为这些话而生出动摇,甚至让人对质开始,就已经注定他和薄翀再无修好的可能。
莫岭澜听着祁文府的话,看着他脸上神色,突然就莫名的打了个冷颤。
“祁子嵘,我突然发现你好阴险。”
祁文府照头就是一巴掌:“会不会说话?”
莫岭澜瘪瘪嘴,突然就开始同情起薄锡来。
这人。
蔫儿坏!
第218章 面圣
苏阮知道刑部大牢进了刺客,薄锡重伤的时候,离冬至已经过去了三天。
谢渊匆匆回府,身边还跟着祁文府。
祁文府告诉她。
薄锡招了。
薄锡的反扑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甚至就连祁文府那边也有些措不及手。
只因为薄锡不仅咬出了薄翀,咬出了二皇子,咬出了那些和荆南旧案有关,甚至当年和他一起替换赈灾梁款的人,甚至连已死的苏宣民也被他再次牵扯了进来。
谢渊回来时,脸色十分不好看。
他站在苏阮面前,只跟她说了一句话。
皇上召她和陈氏入宫。
“皇上怎么会召见她们?”谢老夫人脸色冷沉。
祁文府是跟着谢渊一起来的,他闻言低声道:“怪我。”
几人都是看向祁文府,祁文府的目光却一直落在苏阮身上。
他没有隐瞒,直接将冬至那日刑部大牢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后,这才继续道:“我那天原本只是想要用此事逼一逼薄锡,看看能不能让他和薄翀翻脸,却没想到宁家人突然出现。”
“宁家人敲了登闻鼓,状告薄翀父子谋财害命,害死薄家嫡子薄明坤,逼死宁氏,强夺薄家嫡孙于膝下,霸占薄家家产。”
薄锡。
居然真的不是江高明的儿子。
那天祁文府说那些的时候,当真是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可谁想到没过两日,举族搬迁了已有几十年的宁家人居然重新回了京城,而且事先没有任何征兆的,直接就去敲了登闻鼓。
祁文府深吸口气:“施河想要咬下薄锡,放了宁家人进去见了他。”
“薄锡得知身世之后,便直接松了口,不仅将薄翀和二皇子咬了出来,连带着还将两年前你父亲前往借粮,还有他手中握有账册的事情全数说了出来。”
“那账册共有两本,你给我的并非是完整的,还有一半在薄锡手中。”
“薄锡那账册交到圣前时,皇上也就知道那上半本账册同样也出现在了京中的事情。”
祁文府抬头看着苏阮时,神色晦暗道:
“皇上问了我,我没做隐瞒,是我告诉皇上那账册是你交给我的。”
所以明宣帝才要召见苏阮母女。
“你!!”
谢渊听到祁文府的话后,脸上瞬间铁青。
他猛的上前两步一把抓住祁文府的领子,勃然大怒:“祁文府!!你居然出卖阮阮?!”
谢渊手上力道极大,几乎拎的祁文府踮起脚来。
“当初你是怎么跟阮阮说的,是你说过账册给你之后,必定不会牵连她们母亲,是你跟她说你会好生利用账册,替她父亲还有那些荆南枉死的将士报仇。”
“阮阮相信你,才会把账册给你,可是你竟然出卖她!!”
“你这个无耻小人!!”
谢渊挥拳便朝着祁文府脸上打了过去。
祁文府一时闪避不及,亦或者说是他本就没想闪避,脸上硬生生的挨了一下之后,整个人踉跄着倒退了半步,撞在了桌角上。
谢渊伸手还想去打,苏阮急声道:“侯爷!!”
谢老夫人在苏阮开口的时候,也是一把抓住谢渊的手,怒声道:“够了!”
“母亲……”
“你打他有什么用,打他阮阮就不用入宫了?”
谢老夫人脸色冷沉的说完之后,见谢渊脸色难看却狠狠的瞪着祁文府。
她这才甩开了谢渊的手,低头看着狼狈靠在桌子上的祁文府,另外一只手却是拦着想要上前的苏阮,直接对着祁文府说道:“祁大人,我与你虽然不甚相熟,可也曾听闻过你过往的名声。”
“你若是当真要出卖阮阮,就不会和侯爷一起过来,跟我们说这些。”
“你这么做,有什么用意?”
祁文府擦了擦嘴边的血迹,说道:“我的确是有别的用意。”
“薄家是知道苏阮母女身份的,薄锡也已经将苏宣民拉了进来,皇上严查下去,就算侯爷和谢家将他们藏的再严实,苏阮母女迟早也都会暴露出来。”
“我知道侯爷当初跟皇上请旨赐婚的时候,只说娶的是个罪臣遗孀,却并没有告诉他那个罪臣是苏宣民,一旦这事情是由薄家或者其他人暴露出来,谢侯爷能逃脱得了吗?”
谢渊脸色变了变,咬牙道:“那也该是我进宫。”
“错了。”
祁文府摇摇头:“谢侯爷入宫能做什么?替她们母女辩解,还是跟皇上解释?”
“如果在户部之事爆发之前,你便言明陈氏身份,皇上就算动怒也不会太过责怪于你,可是如今户部贪污的案子正在紧要之时,又牵扯进来了薄家和二皇子,甚至还有可能涉及裕妃和太后。”
“侯爷觉得,皇上如果这个时候知道,你娶得继夫人是苏宣民的遗孀,他会怎么看你?”
“婚,是皇上赐的。”
“旨意,也是皇上下的。”
“君无戏言,他自然不能在此事上为难你,可是他却会觉得你早就和苏宣民有所牵扯,甚至会觉得户部的事情你也早已经知晓。”
“你当初哄骗了他下了旨,如今又拿赐婚圣旨来逼迫他,甚至较真起来,你还犯了欺君的大罪。”
谢渊要是这个时候入宫,就是火上浇油,怕是明宣帝盛怒之下,谢渊和整个谢家都得倒霉。
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祁文府起身的时候,手臂疼的有些发麻,他眉心皱了一瞬,很快便再次展平。
祁文府看着苏阮说道:“我曾经答应过你,要帮你保全谢家所有人,所以苏阮,这个时候只能你进宫,也只有你能进宫。”
苏阮轻抿着嘴唇轻推了一下谢老夫人的手。
谢老夫人垂头看了她一眼,苏阮低声道:“祖母,能让我跟他说说话吗?”
谢老夫人沉着眼片刻,才松开了手。
苏阮走到祁文府身旁,开口道:“你是想让我进宫之后,以荆南知州之女的身份,替我爹还有那些荆南枉死的将士告御状?赶在薄家之前,和宁家联手状告薄家和二皇子?”
祁文府见她瞬间便点破了自己的心思,微怔了一下,然后才平静点头:“对。”
第219章 我陪你
“眼下不管是谁人入宫,都难以承受皇上的怒火,唯有你。”
祁文府比苏阮高许多,可是此时,他却是直视着苏阮的眼睛。
“你是苏宣民的女儿,是荆南那场灾难活下来的证人,更是两年前荆南旧案的受害者。”
“陛下能对所有人下狠手,能对所有人发怒,却唯独不能对你,否则他绕不过悠悠众口,更无法跟天下人交代。”
祁文府看着眼前女孩依旧安静的神情,低声道:
“苏阮,这次入宫,我不能保证全然没有危险,可是事已至此,只有这条路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全你想保全的人,做到你想做到的事情。”
“我答应过你,定然会让你爹和荆南那些将士昭雪,我会陪你去敲登闻鼓,和你一同入宫。”
苏阮之前其实一直都很平静的。
她太了解祁文府,亦或是说,她太了解她自己。
她和祁文府其实是同样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祁文府知道她的目的,而她未必不知道祁文府想做什么。
所以哪怕祁文府说,他将账册的事情,还有她和陈氏的身份告知了明宣帝,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她知道,祁文府这么做肯定有他这么做的道理。
苏阮没有惊慌,也没太多的害怕,甚至于她还有总终于到了的感觉。
可是此时祁文府跟她说,他陪着她一起去敲登闻鼓时,苏阮却是心中一悸。
苏阮看着他:“你何必?”
祁文府笑了笑:“有什么何必不何必的,你当初信我,才将账册给了我,总不能事到临头将你一个小丫头推了出去。”
他抬头看着谢老夫人和谢渊说道:
“老夫人,侯爷,我会尽量护着苏阮。”
谢老夫人神色晦暗,眉峰紧皱起来。
谢渊则是嘴唇蠕动,看着祁文府时,却再也动不起手来。
苏阮安静站了片刻,才开口道:“好,我跟你去。”
“阮阮!”
谢老夫人叫道。
苏阮回头对着谢老夫人:“祖母,其实这一天我等了很久,我爹的仇,荆南那些人的冤屈,还有太多太多枉死的人,他们都在等着我替他们昭雪。”
“我曾经惧怕过,也曾经怨恨过,如今好不容易解脱。”
“这一趟我非走不可,也不得不走。”
苏阮跪下朝着谢老夫人磕了个头,低声道:“请祖母成全我。”
谢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苏阮,蓦的就红了眼眶。
她不是不知道苏阮的心思,早在她将账册给了祁文府而不是给了谢渊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谢老夫人紧紧抿着唇,上前将苏阮从地上拉了起来,用力的抱了抱后,低声道:
“好,祖母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