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不关心朝政的事情,此时听到薄家居然在赈灾粮食上面动手脚,不是寻常的以次充好,而是直接用沙石冒充粮食,立刻忍不住破口骂道:
“这些畜生!”
苏阮早就已经猜到了答案,脸上却是十分平静:“所以当时官船之上的那上百押运之人,也是被人害死的?”
谢青珩脸色森寒的点点头:“他们在船沉之前,就已经没了命,只是尸体从河中捞出来时,那出面验尸的仵作也被薄锡的人收买,所以才会说那些人是在河中溺毙的。”
“当时薄家本就位高权重,有薄锡在后周全,在加上薄翀,那些人被草草下葬,若不是归远伯府的人这次捅了出来,怕是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那官船沉凿的真相。”
“呵……”
苏阮忍不住嘲讽笑了声:“他们做的可真够周全。”
谢青珩哪怕早知道当初荆南的事情当中,苏宣民他们是枉死,而两年前户部的事情也没那么简单。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薄家的人会这么没有底线,要知道当时荆南那场天灾之中,死掉的人何止万千?
他们在灾银和赈灾的粮食里动手脚,以此谋利,他们就不怕天打雷劈,被那些枉死的百姓和将士的冤魂索命吗?!
谢老夫人最是嫉恶如仇,猛的一拍桌子连骂了好几声“畜生”,而苏阮更是面无表情。
所以人心一旦恶起来,真的是畜生不如。
谢青珩等到谢老夫人发泄完了之后,才继续沉声说道:
“归远伯的儿子一心想要为父报仇,直接将此事闹大,而刑部那边瑞王送去的证人里面就有当初造船的工人,还有那个验尸的仵作。”
“刑部那边把人直接送到了圣前,皇上勃然大怒,不仅将薄锡一家上下全部打入了天牢,还当朝怒斥了薄翀。”
“如今薄翀身上的尚书之位虽然还在,可是只要抓住了薄锡让他开了口,整个薄家都逃脱不掉。”
苏阮紧紧皱眉:“薄锡现在关在哪里?”
谢青珩说道:“刑部大牢……”
苏阮又问:“那这次刑部是谁将证人的事情捅出来的?”
谢青珩闻言抿唇:“不是刑部,是舅舅。”
“沈相?!”
苏阮猛的抬头,脸色惊愕。
那些人在刑部大牢,沈相怎会知晓?
谢青珩皱眉说道:“这事情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顾敏才说,舅舅之前一直在查一桩旧案,而这次指证薄锡的那个仵作当年曾经舅舅要查的那件事情,舅舅去刑部辨认别的人时将那仵作直接认了出来。”
“舅舅追问了几句,那仵作做贼心虚,就以为舅舅是在问两年前替那些押韵赈灾钱粮,后来沉凿南河的官兵验尸的事情,直接害怕之下招了出来。”
谢青珩说道:
“之前你给了我消息之后,太子原是压着此事,怕大皇子会借此事将他拉进水里,所以想要让施河出头,可谁知道舅舅会那么凑巧将事情捅了出来。”
“顾敏才当时就在现场,此事根本瞒不下去了,再加上薄锡那边的事爆了出来,顾敏才等不及施河出头,否则怕会落得个知情不报的罪名,所以只能将人送到了圣前。”
苏阮抬头说道:“也就是说,最后还是顾敏才和太子出的头?”
谢青珩点点头:“算是。”
苏阮眉心紧皱,心中满是疑窦。
她之前听祁文府说将证人送往刑部,而且提到了顾敏才后,苏阮就给了谢青珩消息,特地送信给他就是想要让他提醒太子,此事不要掺合其中,更别被施河利用了,让太子去当了出头鸟。
这个时候大皇子倒霉,二皇子更是不会有好下场,太子贸然掺合其中,不仅会跟二皇子结仇,还替大皇子引开了身上注目。
到时候明宣帝的眼睛势必会落在太子身上,以为他参与了户部之事,更会觉得太子在借机铲除异己。
苏阮就是想要谢青珩提醒太子避开,可是她没想到,事情本来挺顺利的,可沈凤年却是突然掺合了一脚。
上一世沈凤年在查什么旧案吗?
而且事情怎么会这么凑巧?
谢青珩见苏阮模样,忍不住说道:“阮阮,你在想什么?”
苏阮摇摇头:“没什么。”
谢青珩跟了太子,沈、谢两家关系亲密,沈凤年怎么可能故意去害太子,估计真的只是巧合吧。
苏阮撇开心中那点疑惑,对着谢青珩说道:“那现在二皇子那边什么情况?”
谢青珩抿抿唇:“薄家正在想办法处理后患,二皇子暂时还没受牵连。”
苏阮微沉着眼,想了想说道:“太子既然参与其中,就要防着二皇子那边反扑。”
“大哥,你最近要小心一些。”
第209章 早晚会还回来
谢老夫人坐在一旁,将两人的话听的清楚。
她虽然不知道之前其中具体的经过,但是她能听得出来,苏阮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薄家会出事的事情。
而且也曾经给谢青珩通风报信,只是谢青珩那边出了变故,所以依旧落了下乘。
而且顾敏才……
谢老夫人眉心皱了皱,她替谢嬛看好的那门亲事,便是顾家。
谢老夫人心中沉吟,面上看着苏阮问道:“阮阮,太子和二皇子的事情,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苏阮也没瞒着:“祖母知道之前祁文府曾经从我这里拿走本账册的事情吗?”
谢老夫人点点头:“知道。”
这事情谢渊告诉过她,而且也正是因为这本账册,谢渊才答应和祁文府那边合作,若有实证时,他愿意出面证明苏宣民和那些荆南将士的清白。
苏阮闻言说道:“那之后我和祁文府曾经见过几面,他答应我户部和荆南的事情若有进展之时会告诉我。”
“刑部和御史台的那些证据和证人,全是祁文府通过我爹留下的那本账册搜罗来的,入京之后就直接交给了瑞王,瑞王再出头交给了御史台和刑部那边。”
苏阮对谢老夫人没有隐瞒,将之前出去看铺子时偶遇宇文良郴和祁文府时,祁文府跟她说过的那些话跟谢老夫人说了一遍。
等说完之后,苏阮才又继续道:
“祁文府知道大哥跟了太子,才有意提点我顾敏才的事情,我怕大哥这边出事,就给大哥报了个信,可谁知道沈相会将事情捅了出来。”
结果这事情到头来还是落在了太子头上,虽是意外,可二皇子和薄家却绝不会觉得是意外的。
谢老夫人听着苏阮的话后,等弄清楚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也是忍不住直摇头。
这事论真起来,还真不知道怪谁。
祁文府说了是人情,苏阮也提前提点了,而太子和谢青珩也竭力在规避,可谁能想到这么巧合,沈凤年会横插一脚。
可要去怪沈凤年却又不行,毕竟沈凤年多年以来都一直对他妹妹留下的三个孩子疼爱有加,他绝不会故意去害太子,从而牵累自己的亲外甥。
谢老夫人说道:“如果事情真像你们说的,青珩,你定要小心一些,特别是对太子的事情,更是大意不得。”
谢青珩点点头:“我知道的祖母。”
谢老夫人叮嘱了谢青珩几句之后,才问道:“你这次能在府中待多久?”
谢青珩说道:“皇上因为薄锡的事情动了真怒,太子这几日要在圣前伴驾,所以不必我随侍身前。”
“国子监那边也放了假,我这次少说也能在府中待上三、五日,好好陪陪祖母。”
谢老夫人闻言说道:“那就好,你这段时日也忙的脚不沾地的,这几天就好好留在府中休息。”
“我正好也有点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
谢青珩说道:“好。”
……
苏阮和谢青珩陪着谢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后,两人就一起从锦堂院里出来,等走到外面后,大雪纷飞,突如其来的冷意冻的刚从温暖的屋里走出来的苏阮一哆嗦。
谢青珩皱眉:“冷吗?”
苏阮拉着斗篷紧了紧,又将整张小脸都缩进了领子里,这才道:“不冷。”
谢青珩瞧着她口是心非的模样,直接解了自己的手笼子给了苏阮,将她的手套在了里面,这才说道:
“京里头本就比荆南那边要冷许多,你既然怕冷,就让采芑她们替你多准备些暖手的物什。”
“等待会儿让府里的管事多给你屋里几个暖炉子,再从库房里取点貂皮出来,给你做几顶帽子和耳罩子,免得冻着。”
毛绒绒的手笼子里还残留着谢青珩手上的温度,苏阮的手被塞进去后,手指顿时便暖和了起来。
苏阮仰头看着一句接着一句叮嘱她的谢青珩,脸颊上露出两个梨涡来:“大哥。”
“恩?”
“你越来越唠叨了。”
谢青珩愣了下,抬头对上苏阮的笑脸,忍不住没好气的伸手便朝着她脑门上拍了一下。
“我看你倒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也敢取笑。”
苏阮抿嘴轻笑,两人并肩朝外走。
谢青珩脚下踩着积雪“咯吱”作响,一边走着一边对着苏阮说道:“阮阮,谢谢你。”
苏阮挑眉:“谢什么?”
“顾敏才的事情。”
谢青珩说道:“虽然中间出了意外,太子那边还是没避开这次的事情,但是因为你提醒了我,太子也对我高看了一眼。”
“我刚去太子身边,处处都比旁人要难,而这次事后,太子也愿意让我替他办事,所以得谢谢你。”
不管那封信最后有没有效果,至少在太子眼中,他是有能力办事的人,太傅更是对他十分夸赞。
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回府,就是因为太子已经开始让他办差,虽然只是一些小事,可这也是个极好的开端。
苏阮闻言轻笑了笑:“大哥何必跟我说谢,你去太子那,本就是为了帮我,你1若连这点事情也要说谢,那我是不是也要跟大哥说谢谢?”
谢青珩闻言对上苏阮澄澈的眼,半晌扬唇露出笑容。
苏阮手中提着裙摆说道:“大哥之前说过,都是一家人,说谢谢太过客气。”
“再说大哥既然已经选择了太子,不管是超前走更进一步还是原地踏步,你的前程和将来都已经和太子绑在了一起。”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尽量成为太子身边最为倚重之人。”
谋士可扔,近臣可毁。
可若是让太子离不开他,甚至不得不倚重他。
至少如果有一天,太子要因为一些事情而要舍弃谁时,那个人不会是谢青珩,也不会是谢家。
谢青珩明白苏阮的意思,点点头:“我知道。”
他回头看了眼提着裙摆的苏阮,说道:“我会尽量让太子信我,倚重我,让我自己成为他身边不可或缺的人。”
“你这边也别担心,薄家那里既然已经撬开了口子,迟早能将荆南的事情查的清楚。”
“到时候那些欠你和你父亲的人,早晚都会全部还回来。”
苏阮“恩”了声,扬扬唇。
她信。
第210章 冬至
薄锡小儿子的事情闹出来之后,归远伯府不肯善罢甘休,一心想要让薄锡父子偿命。
他们不仅牵扯出了两年前旧事,而已逝的归远伯手中更是还留着一些薄锡当初私换赈灾钱粮,命人谋害押运官兵的证据。
归远伯的小儿子咬死了薄家不肯松口,后面又有瑞王、南家,还有大皇子和施河等人推动,整个事情朝着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时的薄锡别说是保住他的儿子,如今就连他自己和整个薄家想要脱身都不可能。
薄翀受其牵连,被明宣帝接连训斥。
而裕妃也成了继惠贵妃之后第二个被明宣帝动怒之人。
明宣帝虽然没有像是让惠贵妃禁足那样,也下令封了裕妃的宫让她在宫中反省,可是却是直接收回了裕妃手中协理六宫之权,将其交还给了皇后,甚至还取消了薄家女眷能够随时入宫探视裕妃的特权。
裕妃表面上看着好像未遭惩罚,可谁都能看的出来她已然呈现了失势之态。
若没了帝王恩宠,她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宠妃,而只是个寻常的宫妃而已。
薄家在知道裕妃的事情之后,更是如履薄冰,而薄翀一夜间险些急白了头发。
他暗中让人送消息入宫去寻了太后,让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裕妃,免二皇子受到波及,只要二皇子无事,薄家便还有起伏之势。
若是连二皇子也牵连其中……
薄翀简直不敢去想,那会有什么后果。
……
朝中和京中纷纷扰扰,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宣平侯府里冬至的气氛。
皇上发了大怒,太子在圣前伴驾,谢青珩便留在了府里。
而谢渊和谢勤也在冬至那一日休沐在家,就连最喜欢在外胡闹的谢永也留在了府中。
整个宣平侯府里,除了远在武定的老四谢偃一家外,其他人都到齐了。
冬至这一日,厨房里怕是整个侯府之中最热闹的地方。
谢老太太难得兴致大好,带着府里的女眷一起入了厨房,不仅包了饺子,还照着以前在水寨的吃法,用硕大的瓦罐熬上了一大锅的羊肉汤。
等到吃饭的时候,桌上便整治出来了满满一桌子精致的菜点。
除了厨房里厨子的手艺外,吴氏和王氏今日也难得下了厨,做了各自擅长的菜式摆在桌子上,而桌子中间摆着一大瓮的羊汤,那汤闻着一股浓郁的香味,却半点不膻,让得桌前几人都有些咽口水。
而柳妈妈和谢渊他们也难得没有拦着谢老夫人,在她面前放上了两碟子香甜味浓郁的百合酥和杏仁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