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打人的时候下手不知道轻重,结果给二皇子伤的太厉害了,太医去诊治之后,说是二皇子那腿就算是好了,往后走路也不成了。”
见祁文府满脸惊愕,小秦子低声道:
“太医说,二皇子那腿有很大的可能会跛。”
“二皇子为了这事砸破了太医的脑袋,裕妃娘娘更是大闹宣成殿,还惊动了太后娘娘。”
“瑞王昨儿个夜里得了消息之后,连夜就让人抬着小王爷入宫负荆请罪,可是裕妃娘娘那不松口,说是要让小王爷也断了腿跟二皇子一样,否则决不罢休。”
小秦子说到后面,深深叹了口气:“这事儿还有得闹呢。”
“现在二皇子和小王爷各执一词,二皇子说自己是无缘无故被打,瑞王府的人欺人太甚,小王爷又说二皇子是害他在前,他才被动还手在后。”
“皇上为此动了大怒了,说是要严查此事。”
祁文府听得满心愕然,他是知道宇文良郴打了宇文延,而且是那天也在梨园春外亲眼看到。
只是他记得当时真正对宇文延动手的,只有宇文良郴一个人,瑞王府的其他人哪怕胆子极大也不敢真朝着皇子动手,所以几乎都只是压制着二皇子府的人,不叫他们出手伤了宇文良郴而已。
宇文良郴是个草包没错,可他瞧得清楚,宇文良郴第一下打宇文延的时候,是避开了要害的,没敢碰脑袋。
照理说他就算真想教训宇文延,也不该下那么狠的手吧
祁文府微眯着眼说道:“眼下瑞王还在宫中”
小秦子点点头:“在呢,瑞王和小王爷都在,二皇子也在。”
祁文府看着他:“那皇上召我入宫做什么”
小秦子闻言看着他:“小王爷说,二皇子一早就想害他,还说二皇子第一次打他的时候,是因为在安阳王府里想要故意损他名声,被他反驳之后伤了脸面恼羞成怒。”
“小王爷说当时祁大人也在,寻您入宫给他作证呢。”
祁文府:“”
他嘴角抽了抽,突然觉得宇文良郴长这么大没被打死简直是奇迹。
小秦子见他神情,有些好笑,又有些同情。
这二皇子和瑞王府闹的不可开交,本来这事儿跟其他人没什么关系,闹翻天了也是皇室自个儿的事情,可偏生宇文良郴一句话就把祁文府给拖进了浑水里。
祁文府入宫之后,若是帮瑞王府,就势必得罪二皇子,可若是帮了二皇子,又一定会得罪瑞王府。
两不相帮吧,十之八九会两边一起得罪。
到时候两边要是一起对付祁文府,那他简直就是倒了血霉了。
小秦子满脸同情的说道:“师父让奴才来接祁大人,就是让奴才提前跟您说一声,入宫之后也好应变,省的到时候被打的措不及手。”
祁文府面无表情。
应变了有个屁用,入宫还是得干仗。
他想起这事儿的源头,忍不住伸手狠狠捏了捏袖子里的面团儿。
马车一路疾驰入了宫门之后,小秦子就带着祁文府下了马车,直接朝着宣成殿后的东暖阁而去。
等到了那边门外时,周连早已经守在那里。
小秦子上前:“师父,祁大人来了。”
周连瞧了祁文府一眼,那张老脸上露出些同情:“皇上在里头等着,祁大人跟杂家进去吧。”
祁文府点点头,跟着周连就朝里走。
等走到碧纱橱外,快要入内时,他才缓了神情低声说了句:“多谢周公公提点。”
周连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杂家知道祁大人这是受了无妄之灾,能做的也只有这点儿了,皇上眼下正气着,你进去之后自己小心。”
祁文府叹口气,点点头便收敛了脸上神色。
周连伸手拉开暖帘入内:“启禀皇上,祁大人到了。”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片刻后才传来一道声音。
“让他进来。”
周连反身打着帘子,微躬着身子退到一旁,祁文府便直接走了进去。
等到入内之后,他才发现暖阁里满满当当的坐着好些个人。
正上方是穿着明黄色龙袍,脸色不大好看的皇帝,旁边坐着穿着朝服,一身华贵带着九头凤冠的钱太后,和看上去妆容素雅,却不失端庄气度的皇后。
往下左边坐着的是胖乎乎的瑞王,此时正抿着嘴横着脸,他身前跪着因为挨了板子咧着屁股,脸上依旧挂着青肿的宇文良郴。
右边则是坐着穿着宫裙脸色阴沉的裕妃,而她身前则是断了腿、趴在软垫上,满脸阴沉的宇文延。
暖阁中燃着檀香,中间的火炉子里升腾着热气。
祁文府感受着几人隐藏在平静下的汹涌,知道今天这事儿恐怕不能善了,忍不住伸手又捏了一下袖子里的面团儿,暗叹了一声,这才上前。
第117章 无妄之灾
祁文府上前跪下恭敬道:“微臣叩见皇上,叩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明宣帝瞧着祁文府时,面色缓和了三分,开口道:“起来吧。”
“谢皇上。”
祁文府起身之后,就直接站在那里:“不知陛下急召微臣入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明宣帝被祁文府问的沉了脸。
祁文府是良臣,与他而言虽然年轻却是肱骨,虽如今只占着个国子监祭酒的官职,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是为了什么。
往日里他唤祁文府入宫,大多都是为了正事,就算偶有闲适也是让他陪着下下棋,可今日这事儿实在是让人恼火的很,而且还觉得丢人。
明宣帝开口说道:“朕叫你入宫,是为了问你一件事,安阳王妃寿辰那一日,你可是去了安阳王府?”
祁文府点点头:“去了,那日母亲身体不适,我便代家母前去贺寿。”
明宣帝沉声道:“你当日都和谁在一起?”
祁文府愣了下,像是不知道明宣帝问这个做什么,不过却还是老实说道:
“臣去时无人同路,到了王府之后也没与什么人一起,后来二皇子和瑞王府的小王爷到了之后,才被邀着一同去了安王府后院赏梅。”
“微臣不喜欢热闹,送完寿礼席间过半,就和安阳王告辞离开了王府,然后在坊间遇见了好友莫岭澜,跟他在茶楼里逗留了大半个时辰,后才回了府中。”
明宣帝听着祁文府一五一十的交代,哪怕明知道时机不对,可却依旧有些哭笑不得。
他只是问安阳王府中的事情,谁让他把那天的行程也交代了干净的?
这般老实做什么。
明宣帝知道祁文府的性子,倒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说道:“你应该知道二皇子和小王爷当街斗殴的事情吧?”
祁文府点点头。
明宣帝说道:“良郴说,那天在安阳王府的时候,二皇子曾经陷害过他,有意损毁他名声,此事是真是假?”
祁文府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宇文良郴。
宇文良郴顿时张开嘴,因为缺了两颗牙说话时都有些漏风:
“祁大人,那天你可是跟我们在一起,是不是宇文延主动邀请我去赏梅,然后又叫住了谢家的女眷,结果我什么都没做,他便踩着我脸面去讨好谢家小姐?”
宇文延闻言顿时阴沉道:“宇文良郴,你休得胡说,分明是你纠缠那些女眷,我怕你惹出事儿来,所以才跟过去想要拦着你。”
“笑话!”
宇文良郴哪里是肯吃亏的主儿,更何况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退,退了可就不是一条腿儿的事情了。
“我纠缠女眷?我不过就是跟她们说说话,当时城阳她们都在,我能干个什么?”
“反倒是你,你平日里从来都不跟我来往,说句话鼻孔都是朝天冲着,那天突然邀着我去后面赏梅不说,还一个劲儿的把我往女眷那边带,你存的是什么心思?”
“你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
“是不是你主动让我去赏梅的?是不是你叫住谢家那些小姐的?是不是你主动朝着城阳闺房那边去的?安阳王府里那么多丫环仆人,你想问路干什么偏偏找上那些小姐?还主动跟人搭话?”
宇文良郴惯来就不是个讲理的,压根儿不给宇文延说话的机会,就噼里啪啦的说起来。
“再说我跟谢家小姐好好儿的,说了几句话,人家自己都没有怪罪,后来还夸我来着,你充什么大瓣蒜,非得冒头就是一通贬低,口口声声的说着什么要告诉皇叔,告诉父王,让他们惩戒我……”
宇文良郴说完之后,顿时委屈的看着明宣帝。
“皇叔,您说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我是喜欢漂亮姑娘,可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我可从来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京里头那些传言都怎么说的,说我强抢民女,仗着瑞王府的声势到处掠夺美人儿,还四处沾花惹草,欺负那些闺阁女儿家,我简直冤枉透了。”
“宇文延当着我的面儿就这么说我,谁知道他背地里还干了什么,我当时气不过就损了他几句,结果他就让人来打我……”
宇文延简直被宇文良郴的不要脸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他胸口不断起伏,大声道:“你别冤枉我,我何时打过你?分明是你自己在外招惹了麻烦,被人打了,就来扣在我头上。”
宇文良郴瞪着他:“不是你是谁,你二皇子府在城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城东,还刚好出现在我被打的地方?”
“还有梨园春这次,我挨了打出来就见你,打我的那个人更是和你身边的那个随从身形一模一样,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宇文延气得险些断气:“我说了,我只是路过,那个随从你可以随便去审!”
宇文良郴呵他一脸:“每次都路过,那可真巧,还有那随从,他是你的人当然随便让我审,怕是你早就已经封了口了。”
“你!!”
“你简直胡搅蛮缠!”
宇文延跟宇文良郴根本就说不清楚,扭头看着明宣帝怒声道:“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儿臣没有伤过他,儿臣可以指天发誓,若是打了宇文良郴,天打五雷轰!”
“轰隆——”
宇文延:“……”
宇文良郴:“……”
祁文府&皇帝&其他人:“……”
明宣帝脸色黑沉,这声音虽然大,可是听得出来不是打雷,他皱眉朝着周连看过去。
周连忙掀开暖帘走了出去,低喝出声:“干什么呢,什么声响?”
外面有小太监跑了过来,低声道:“周公公,是琦玉殿那头的房顶塌了,积雪太厚压了屋顶,听说瓦片砸下来的时候压了好几个小宫女儿……”
“那还不赶紧去救人?!”
周连连忙斥了几声,这才快速回了暖阁内,急声道:“皇上,是琦玉殿那头塌了屋顶。”
“伤人了没有?”
“有几个小宫女儿被压了,奴才已经命人去拾掇了。”
明宣帝面色沉了下来,宫中塌了房子,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再看向争吵不休的宇文延和宇文良郴时,眼底忍不住生了不耐烦。
第118章 左右逢源
宇文延和宇文良郴或许在其他方面上各有不同,但是在感知圣心这一点上,却是出奇的默契。
两人见着明宣帝沉下来的脸几乎同时闭了嘴,生怕成了那个出头鸟儿,被明宣帝的怒气给扫到丢了脑袋。
钱太后突然开口道:“皇帝,他们两个各说各有理,既然理不清楚,那不如问问祁大人。”
她看向祁文府,“祁大人那日既然也在安阳王府,又与他们二人在一起,那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觉得单凭小王爷说的这些事情,二皇子可会动手报复?”
“太后。”
明宣帝皱眉,钱太后是裕妃的姑母,也是出自薄家,她这么问简直是把祁文府往坑里带,让他怎么回答?
若说会,二皇子不会善罢甘休。
若说不会,岂不是得罪瑞王?
祁文府看了钱太后一眼,面色平静的说道:“回太后娘娘,小王爷方才所说,基本属实……”
钱太后眼中浮现郁色,裕妃也是沉了脸。
祁文府淡声道:“那一日在安阳王府中,的确是二皇子主动邀小王爷去后院赏梅,也是他主动叫住了女眷问路,后来小王爷和二皇子因为一些小事生了口角,此事在场之人众多,城阳郡主她们也能作证。”
宇文良郴听着这话,眼底露出欣喜,瑞王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祁文府就话音一转说道:“不过二皇子与小王爷起争执,起因却是因为小王爷纠缠女眷,言行不当,二皇子才以兄长的身份出言教训。”
“小王爷性情耿直,受不得气,且或许是有旁人在场觉得丢了颜面,这才反驳了二皇子几句。”
祁文府站在暖阁中,神色平静道:
“此事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二皇子知礼守节,不忍见谢家女眷被人纠缠,所以才出言回护一些罢了,后来二皇子与小王爷还一同给安阳王妃贺寿,同献了寿礼,就连安阳王和王妃都夸赞二皇子懂礼。”
“微臣想,二皇子平日自持稳重,也从不惹是非,想来应该做不出同室操戈的事情。”
钱太后和裕妃听着祁文府的夸赞之词,脸上都是露出浅笑来,就连宇文延看向祁文府时,也是微怔之下面露感激。
宇文良郴却是气得七窍生烟,张嘴就想骂祁文府,可才刚开了口,就被旁边坐着的瑞王猛的抬脚踢了一下,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的伤上。
他顿时疼的忘了要说什么,只是惨叫了一声。
明宣帝顿时看向他:“怎么了?”
“疼……”
宇文良郴苍白着脸,倒吸着冷气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只淌着眼泪水低声叫着疼。
明宣帝看着他那张青青肿肿的脸,还有他说掉眼泪就掉眼泪半点都没有觉得丢脸的样子,眼里氤氲着沉色,突然开口:“子嵘,你方才说谢家女眷,是哪个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