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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玉生香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2 / 2)

“离了侯府,无人庇护,你觉得你能护得住你自己和苏阮吗?”

“可是阮阮……”陈氏轻咬着嘴唇。

“苏阮我来解决,我会跟她好好谈谈。”

陈氏看着谢渊不容辩驳的模样,垂着头没有吭声,显然并不相信谢渊能够说服苏阮。

她的女儿她最了解,苏阮的性子有多执拗没人比她更清楚。

以前她和谢渊中间隔着杀父之仇,苏阮就将谢家闹的天翻地覆,如今又被人毁了她父亲牌位,苏阮醒过来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谢渊也不在意她信不信,只是将她带出了门外,吩咐了人将陈氏带回房去梳洗,然后安排人去找大夫,等两人出了门后,原本床上昏迷不醒的苏阮却是突然睁开了眼。

她撑着床沿坐起来时,手上的血染在了床沿上。

苏阮不由看了眼掌心,就见到之前为了保持清醒而划的血肉模糊的伤口,那上面的刺痛不断提醒着她刚才那一切的真实。

第8章 愧疚

那一道伤口避开了掌心的筋脉,不至于废了她的手,可是却又能让她在剧痛之下保持清醒。

而掌心中传来的疼痛,更是让苏阮清楚知道,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死了,却又活了。

而且还回到了宣平侯府未被灭门,而她母亲才刚嫁给谢渊,被她大闹了喜宴的那一日。

苏阮本是荆南知州苏宣民的女儿,元启七年,荆南大旱,朝中赈灾粮食于路途之上出了意外,凿沉于河,事后又遭南魏起兵。

苏宣民空有守城之心,却无守城之力,后被乱兵生擒,在阵前被谢渊亲手所杀。

荆南乱局平定之后,苏宣民因守城不利被宫中降罪,苏阮母女虽逃过一劫,却也失了庇护之所。

陈氏本是京中贵人之女,被养的柔弱且毫无主见,空有一身美貌却根本就护不住自己,而当时的苏阮年仅十二便已有了陈氏大半姿色,对她们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母女两因为容貌饱受欺辱,又因为是罪臣妻女,就连陈氏娘家都不肯收留。

年幼的苏阮只能如同狼崽一般,凶狠的护着柔弱的陈氏,艰难的在一众垂涎之下活着。

她学着去做所有她从未曾做过的事情,丢掉了所有大家闺秀的礼仪,呲着牙,踩着血,用几乎同归于尽的方法,险些毒死了一个想要强抢她们母女的员外郎府中整族的人,才换来了一年多的安宁。

可是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哪怕如此也不曾放过她们。

苏宣民死后不到一年半,就突然传出他手中握有朝中留下的东西,突然有大批人涌入荆南寻找她们。

苏阮带着陈氏几经逃亡,却依旧被人擒获,差点丧命之时被谢渊所救。

谢渊隐瞒身份保护了她们一个多月后,将她们带回了京城,而苏阮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个救她们母女性命的人竟然是杀了她父亲的宣平侯,而更让她受不了的是,陈氏明知道谢渊的身份,最后居然还要嫁给他。

苏阮恨谢渊,更恨陈氏。

她恨谢渊为了功绩杀了她父亲。

她更恨陈氏为了荣华委身仇敌,恨她忘了父亲的仇嫁给谢渊,当了那宣平侯夫人。

苏阮还记得,上一世就是这一天,她因为怨恨陈氏嫁给杀父仇人,砸了谢家的喜宴。

也就是这一天,她在锦堂院里口不择言之后,被谢渊打了一巴掌,绑着跪在了雪地里一天一夜之后,见到被扔在一堆烂物里父亲的牌位时,如同疯了一样,捅伤了“罪魁”谢青阳,然后抱着牌位闯了宫禁。

她想要告御状,想要替她爹平反,想要让宣平侯府替她爹陪葬,却不想为人利用。

满腹心机自以为隐忍的回了宣平侯府,以柔弱姿态骗得谢家信任,入了谢家族谱,后来一手毁了宣平侯府。

苏阮还记得,谢渊死的时候抱着疯了的陈氏,平静的看着她,说他杀了她父亲却不曾后悔。

她还记得,谢老夫人以为她真心悔改,将她视为亲孙女,最后得知背叛时的那不敢置信的眼神。

哪怕她后来入了朝堂,弄死了钱太后,弄死了裕妃,弄死了所有曾经利用过她害过谢家的人,可是她却依旧愧疚难安了一辈子。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回来,更没想到,她还会见到这些尘封在她记忆深处,从来都不敢轻易碰触的人。

刚才陈氏和谢渊说话的时候,苏阮其实一直都醒着。

她能清楚的听到陈氏明明害怕,却依旧鼓起了勇气,说要带她离开宣平侯府的话。

更听到了谢渊那不容置疑,绝不允他们离开的声音。

其实谢渊大概早在这时,就对她母亲动了情,而她的母亲,那个本就一直软弱胆小,甚至好像菟丝花般无法独自生存的女人,却为了要保护她成了毁了谢家的一份子,最后生生逼疯了她自己。

苏阮眼中泛红,蜷起腿来抱着自己,将头埋在了臂弯里,眼泪无声而落。

谢渊送走了陈氏,领着大夫回来时,便从窗口见到里面无声哭泣的苏阮。

谢渊脚下顿了顿,原是想要直接入内,可是他知道苏阮有多要强,便直接在门外,伸脚踢在门框上。

“砰”的一声响,吓了那大夫一跳。

“侯爷?”

“没事,不小心踢到了门槛,陈大夫,你这边请。”

苏阮听到谢渊的声音,看了眼几乎和地齐平的门槛,不知道怎么的,心中越发酸涩。

谢渊瞧着苏阮直愣愣的看着他的模样,只当她还在恨他,直接带着那陈大夫入了房中之后说道:“陈大夫,这是小女,之前与人玩闹时不小心伤了手,还烦请你替她……苏阮!”

他话还没说话,谁知道就看到了床沿上血迹,和苏阮手上还在往下滴的血,顿时脸色大变。

谢渊大步上前,一把抓着苏阮的手,当看到她掌心里被崩裂开来越发狰狞的伤口,只觉得怒气冲头:“你又做了什么?!你就是这么伤害你自己,来报复我?”

苏阮张了张嘴,没说话。

谢渊气得脸色漆黑,想要说什么,却碍着还有人在旁,只能强压着怒火,抓着苏阮的手腕扭头道:“陈大夫?”

陈大夫察觉气氛不对,却也没有吭声。

苏阮手上的伤势,可不像是玩闹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而且那么深的伤口,这小姑娘却是不哭不闹,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似的。

陈大夫心中存疑,却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面色如常的上前仔细看了看苏阮手上的伤势之后,开口道:

“侯爷,这位小姐手上的伤口极深,虽然避开了筋脉,可要是不好好将养,怕是将来会影响手上灵活。”

谢渊脸色更沉:“要用什么药你说,需要什么药材,侯府去找,替她将手治好,不要留疤。”

那大夫面露难色:“想养好手不难,可是这疤痕……”

他看了眼冷静的不像话的苏阮,又看着脸色难看的谢渊,摇摇头说道:“这么深的伤口,还不止一道,哪怕用最好的伤药,伤好之后依旧还是会留疤的。”

第9章 还好吗

谢渊闻言紧绷着下颚。

眼前这个陈大夫已经是京中最好的大夫之一,医术就算是跟太医院的太医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他这么肯定的说会留疤,便定然是真的。

苏阮手上这疤痕怕是留定了。

陈大夫见谢渊脸色难看,不由有些惊讶。

他刚才也听到了谢渊喊这小姑娘的名字,那分明不是姓谢,可他之前又以“小女”代称,那恐怕十之八九就是那位新夫人带来的女儿。

坊间传言,宣平侯对那位新夫人宠进了骨子里,不在意其寡妇身份将其迎为正妻,却没想到他对那位新夫人带来的继女也这般在意。

不过是掌心里留个疤痕,居然便沉了脸。

陈大夫心中感叹了两句,面上说道:“谢侯爷,这位小姐手上的伤口极深,不如我先替她上了药止了血,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说?”

谢渊深吸口气,点头:“好。”

陈大夫上前替苏阮清理伤口,等拿着药瓶靠近时,却见谢渊没有松开手的打算,反而一直掐着苏阮的手腕。

他有些诧异的看了谢渊一眼。

谢渊紧抿着嘴唇,沉声道:“就这么上药,我替你扶着……”

“放开。”苏阮却是沙哑道。

谢渊眼中浸满沉色,垂眼看着苏阮,只以为她又要像是以前那样跟他犟着来,甚至破口谩骂,不愿意他靠近。

可谁知道苏阮却是抬头安静的看着他:

“你力气太大了。”

谢渊闻言连忙松手,就见到苏阮白嫩的手腕上印着一圈乌青。

他眼中难得浮现出惊愕来。

谢渊刚才看似气愤至极,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用力,更不想伤了苏阮,可是…他才还未曾用力,她的手怎么就成这样了?

苏阮稍微活动了下手腕,见到谢渊脸上藏不住的惊愕,扯了扯嘴角。

她这幅皮囊继承了陈氏的容貌,更是生来就皮肤娇,嫩远超常人。

明明苏宣民走后,她跟着陈氏过了一年多的苦日子,混迹市井街头,饿的脸瘦了,个子小了,最难过的时候跟个干柴棍似的,可惟独这一身皮肤却依旧雪白,稍微用力之下,就能留下青紫来。

她还记得上一世,她就曾经用这一手坑了不少人。

最初的时候,大概就是顶着青青紫紫的模样,让谢老夫人和谢渊以为谢嬛姐弟欺负了她,罚着他们连跪了三天祠堂,就连谢青珩也没放过。

陈大夫手脚利落的替苏阮处理了受伤的伤口,又上了药包扎好后,这才起身说道:

“伤口太深,短时间内这位小姐恐怕都不能用手了。”

“侯爷须得告诉下人,每日记得按时替她换药,辛辣、味重的东西别吃,我等下写副方子留下来,若是手疼的厉害了,就照着方子熬了药让她服下,切记伤口愈合之前不能碰水。”

谢渊在旁一一记下之后,这才道:“谢谢陈大夫。”

陈大夫留了药方之后,谢渊便让人将他送了出去。

等到陈大夫走后,房间里面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谢渊站在床前,看着手里被包成了粽子的苏阮,目光落在她因为失血而有些泛白的脸上,嘴里原本想要说的斥责的话,到了嘴边直接变了:“手还疼吗?”

苏阮:“疼。”

谢渊愣了下,就听到苏阮认真说道:“很疼,伤口划得有点深,而且刚才又崩开了,那药上了麻麻的,这会儿疼的没知觉了。”

谢渊从来没见过苏阮对他服过软,更没见过她对他喊过疼。

他还记得他刚到荆南,见到苏阮和陈氏的时候,小小的女孩儿正抓着剪子,恶狠狠的扑在一个想占她母亲便宜的人身上。

她脸上又红又肿,肚子上被踹的几乎直不起身来,可她却依旧稳稳拿着那剪子,只差那么一点,就刺进了那个男人的喉咙。

后来他替苏阮看伤的时候,问她疼吗,她说不疼,只是背着陈氏,撩开裤腿的时候,拿着伤药像是跟与人搏斗的一样,一把就摁在了伤口上,疼的呲牙咧嘴,却没发出半点声音来。

那就是苏阮留给他所有的印象。

此时苏阮突然叫疼,让谢渊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渴了,你能不能替我倒杯水?”苏阮看着谢渊。

“啊……哦,好。”

谢渊失了往日精明,闻言连忙走到一旁倒了杯白水过来,原是想要递给苏阮,可突然想起她手不能拿东西,便有些迟疑,他知道苏阮很不喜欢他,更不喜欢他靠近。

他正想着要不要找个丫环进来伺候苏阮喝水,谁知道床上的苏阮却是突然侧了身子,然后就着他的手,低头喝起了水来。

苏阮的头发有些乱,后背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清理了,可当她低着头时,后颈处隐约还能见到几道伤痕。

谢渊看着她难得安静的样子,被那鞭痕刺得眼疼。

手中的茶杯握紧了几分,谢渊突然说道:“苏阮,我们谈谈。”

第10章 为什么?

苏阮喝水的动作没停,而是继续将杯中的水喝完。

等到杯中见底,她才退了开来说道:“好。”

谢渊对于她这般温顺的样子,不仅没有半点放松,反而心中提了起来。

苏阮从到了宣平侯府之后,就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她总是张牙舞爪,竖起身上所有的尖刺,满心防备着所有人的靠近,以最凶狠的姿态面对所有的谢家人。

他总觉得苏阮这样子像是在谋划什么,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说不定下一刻就抓着刀子捅他心窝子。

谢渊倒是不怕苏阮伤他,而是怕她伤了自己,他干脆将杯子放在桌上,又将床头的手炉和所有能伤人的东西都全部取走,想了想,干脆连挂衣服的架子也一并挪开。

苏阮看着空荡荡的床前,见谢渊伸手去拆床帘上的挂钩,不由弯了弯眼睛:“谢侯爷,你要不要干脆将床也一起挪走?”

谢渊脸色微僵,轻咳了一声。

苏阮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伤我自己。”

谢渊闻言看她,目光落在她手上。

苏阮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低声道:“只此一次,以后不会了。”

谢渊有些不解:“真的?”

“真的。”

苏阮轻仰着头,神色无比认真:

“我以前太过执拗,总觉得只要能杀了你,弄垮了谢家,替我父亲报仇,哪怕是死我也不在乎,可是当我真的伤了自己,看着鲜血流淌的模样,我才知道我是害怕的。”

“其实我很怕疼,怕黑,怕挨饿,怕那些欺负我和我娘的人,可是我知道,我爹不在了,没有人会像他一样来护着我们。”

“我要是不争,不抢,不去拼命,我就活不下去,更护不住我娘。”

她说着说着,就突然笑了笑:“其实你知道吗,之前老夫人骂我的时候,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想过要抱着我爹的牌位,去闯宫禁告御状的,只是还没来得及。”

“你如果再留我在谢家住下去,说不定哪一日,谢家真的会被我毁了。”

谢渊皱眉看着她,没想到她居然动过去闯宫禁的心思,沉声说道:“你就这么恨我?”

苏阮看他:“你杀了我爹,娶了我娘,还要当我继父,你说呢?”

谢渊脸色微僵,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些冷笑话的意思来。

只是看着苏阮正经的模样,他只道自己是想多了。

苏阮微侧了侧头:“其实我爹很早以前就跟我提起过你。”

“他不喜欢朝中的那些大臣,甚至不愿多说他在京中的事情,去了荆南之后更是从不和京中联系,可惟独你,宣平侯,我爹却是不止一次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