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而为,方能成就名篇。若是有所任务,应付而作,反多鄙陋。寡人也没先说此事,不过就是今天忽然想起,才提了一下。你不必自责。”宋文昌道:“谢大王。大王深通文墨,推心待臣,实是为臣之幸。”
第十卷 巫山云雨 第九十七回 回首青梅无遗噎六
昭元微微一笑,道:“你少年新婚,得此天人,春宵苦短,亦不足怪。若是故意装作,反而是虚伪了。”宋文昌甚是尴尬,但还是道:“是。”昭元想了一想,实在再想不出什么要说的,便道:“寡人让你为郎官,官职虽不甚大,却能令你能多些时间,也少些责任。你得此佳人,便当善待,以传佳话,可莫要在她面前和别人面前给楚人丢脸。你下去吧。”
宋文昌道:“谢大王苦心。臣告退。”昭元见他一步步退了出去,微微闭目细想他的表现,越发觉得从一开始他进来,到最后他出去,他都简直可说无一处不洋溢着喜庆满足、少年得志的欢喜。应该说,宋文昌的情形,的确就是自己所最希望的那一种情形,自己根本就应该说是最应该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听到他极力称赞宫云兮之美时,竟然心中还是隐隐约约似有那么一丝不舒服和遗憾。可是这丝不舒服却又似极其不确定,更还象是完全虚无缥缈,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愿意去多想这究竟是为什么。
昭元心神缥缈难制,几乎忍不住就想要微微叹一口气。但幸亏他急忙惊觉,立刻便又正色起来,扫了群臣一眼。群臣见大王面色忽然一端,似还有事情要宣布,虽微觉意外,但还是都收敛了一些。昭元见他们有些人脸上还是挂着些不易觉察的诡笑,心下越来越奇怪,心虚之下,竟然也渐渐变得越来越担心起来。他定了定神,朗声道:“寡人今天还有一件大事要做,就是要于五代王族内,正式择几位公子,排好顺序,以备大宝。”
这话一出,群臣都吃了一惊,不由得面面相觑。公子侧迟疑道:“大王春秋方盛,近来也喜庆连连,昨夜更多瑞兽呈祥。这一切都是欢喜长久之象,大王何必出此备后之言”昭元道:“寡人曾说过,有备方能无患,无忌无讳方能无患。寡人婚娶已四年有余,却至今无子。况且寡人身体欠佳,不日恐将有远行,前途难测,不可不先为防。寡人可以驾崩,国家却不能乱。”养由基道:“大王既身体欠佳,自当遵诸太医之瞩疗养,何必又要远行”
昭元摇摇头道:“此伤非普通之伤,寡人自己亦通悬壶之道,你们不必多问。寡人也并非有弃世之想,所言及此,亦非就真是自觉命将不久,不过是一时之备而已。说起来,你们中有好几人,都是曾贴身随寡人于晋楚大战中历险的。你们可还记得,当时松林被围,寡人写血书的那种仓促场面”潘党等想起当时情景,都是感慨不已。
昭元叹息道:“设若当时已有大宝之备,又何需那样恐慌、那样安排今日先定其备,亦是源自于那时之危。此事寡人已深思熟虑,并非一时之兴。今日一定,若是寡人忽然死去,又无亲子,则应将大宝奉于今日所定之诸公子中最优先者,不得有误。”
众臣见他已如此说,颇现诚心实意,便也不再劝谏。要知他若是说真的要掘弃自己亲生子孙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因为那样的话,不但群臣中难有人相信,而且众人疑他虚伪之下,更加会怀疑,他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阴狠试探后着。这样一来,那些有头脑的备选公子,肯定一个都不敢应承。
昭元先命三闾大夫报上年二十五以上、四十以下的王族公子,大约有数十人,绝大部分都未随行。本来其时各国大都是父为国君者才称公子,公子之子便不能称公子,而只称公孙。楚因为近几代国君即位之势都甚诡异,公族大为调零,未免被别国笑话其王枝单薄。因此,历代楚王除广收义子外,有的还偷偷改了几人的辈份,乃至有三四代的公孙也来充公子之数的。诸公子中管带兵权的并不多,其中公子侧、公子婴齐其实都是楚武王两个幼子之幼子,乃是武王之孙,论起来还是昭元的叔祖辈。公子殻臣乃是昭元叔辈。
待诸名已备,昭元便命凡在场之公子和低阶官员都暂离朝堂,只留了二十几位重臣,然后命群臣放开议论进谏。群臣议论许久,终于勉强折衷出了三位公子。由于三位执掌兵权的公子早已经被昭元明确排除,自然不在其列。
这等旁支备储之事,自然不能只选一位,否则便可能令其觉得自己即位希望过大,心欲过分膨胀。万一其人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太子,刻意经营起来,将来便可能难以废弃。昭元本来还想多选几位的,但后来想想,又觉这等之事但多看一两步也就够了。若是看得太远,那么偏得也可能更远,万一弄巧成拙,反而可能更糟。
此事既毕,昭元便召群臣重新上殿。他命群臣当众发下誓言,按此例辅佐新君,不得有二心或是质疑。那三位公子中有一人正在朝堂,但昭元依然命他拜于群臣之列,不准他站于群臣之前,以免其挟此先见之优势,心欲膨胀。
群臣拜舞既毕,昭元想来想去,终于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无奈之下,只得还是命本来已许退归、此次不过列席的虞丘单独出列,道:“满朝文武中年轻之辈过多,恐多冲动不测。虞爱卿,寡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最为老成可靠,最让寡人放心,可以托付大事。就请虞爱卿再辛劳一回,再监此事三年如何寡人知劳动爱卿过多,实是难以启齿。”
他说的也确实是实情。满朝之中,只有这一个老人还位高权重,无论地位、资历和辈份都是超然,又和王室诸公子都无太深之交。因此,如虞丘不监此事的话,别人确实难以服众。虞丘见大王明明口说难以启齿,却又特地在群臣面前大启特启,显是不给自己推托的机会,也就只好道:“大王有命,臣自不敢惜身。惟望大王保重身体,便是万民之福。”
昭元笑道:“实是有劳虞爱卿了。寡人”说到这里,忽然间想到他这话似乎有几种意义,难道是暗指自己后宫之事难道他已知道自己房里现在藏了一大群绝色美人
昭元本来就心中有鬼,这下顿时大大心虚起来。要知虞丘确曾在此事上对自己捣过鬼,现在即使他确实是说者无心,自己也不能不听者有意。虞丘见他欲言又止,问道:“大王又有何吩咐”
昭元连忙回过神来,却见群臣面色又诡异起来。昭元顿时越发怀疑有人已猜到了自己心头之想,心下更是发虚,脸上却是丝毫不变,道:“寡人是说,你年尊望重,也当善保身体。这三年间,你只监此一事便可,别的就不必费神了。”虞丘道:“是。”昭元点了点头,闭目想了一想,觉似暂时也并无它事,便命散朝各自休息,明日启程回都。
群臣欠身而散,彼此间的议论却是更甚。昭元本来还以为,他们是对自己忽然要立储君之事有突兀之感。但等他暗中运起功力,竖起耳朵听了几听,却隐隐约约听到了好几个“美人”、“好色”、“虚伪”之语。昭元心下疑虑更甚,几乎都要惊恐起来。但他却依然不动声色,只是施施然先慢慢退至后殿,然后便急忙换上了便服易容。接着他便如花工一般,暗暗跟随三三两两要游神宫花苑的将校都尉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