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是面色凝重,一时间无一人出语。一人忽然凑到一边,忽然又道:“董四叔,究竟怎么回事”昭元心头略宽:“看来还没死。”旁边一人道:“魏舒,你先掐他人中再问话。”过了一会,便听董常凄然道:“你们来了,你们终于来了。已经只剩我一个了。”
昭元心头惨然一片,回想起刚刚还和他们诗酒论交,现在却已三位作古,简直无法相信这事实。一人看了看桌上的竹片,道:“杀人者是赵盾”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望着同一方向,等董常回答。赵德威怒道:“不是我伯父我保证不是的”可却无一人应他之言。
董常呆呆不语,终于道:“不是他,不是他。是赵穿自己来的。”一人道:“是不是也和桃园一样,是赵盾默许或是追认”董常默默摇了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韩无忌忽然道:“你这么肯定那位楚国使者有没有份”董常又是摇了摇头。
董常呆呆望了许久,终于将这事说了一个原委。原来昭元出去后,董家四兄弟又聚在那内室商议。不久就来了这个黑衣人,制住四人后一样地威胁他们,要他们识识务,不要“对件件芝麻小事都看那么清”。董狐不从,立刻被他杀死,并以此为威胁,逼余下的三兄弟写“杀灵公者众将士”为验。
但董德、董悟都一个个依然奋笔之书“杀灵公者赵盾。”那人暴跳如雷,将他们杀死,又逼最后一个的董常写。但董常依然不屈服,同样写了这么一片。那人怒发如狂,却并没有杀他,而是对他痛加折磨,强逼他写。后来忽然外面被昭元大吼一声有刺客,那人慌乱之下才惊走。后来众人赶到,将那人围得现形,这才完全确认是赵穿。
昭元听着听着,心头越来越悔恨:“我怎么就没有听出第二个人的活动难道是那人去而复返我怎么就没有多留一会”忽然心头一动,已是几乎完全确认了那先一名蒙面人的身份就是姬黑臀,而绝对不是赵穿。这事实很可能是姬黑臀有什么事想逼董狐等,希望万一不成就嫁祸自己或是赵家。不料赵穿似乎知道了此事,干脆借这个机会来。这样一来,如果成功,自然表示董家也可屈服于权势,日后就不好阻挠赵家主政。即使失败,也可让董家剩下的人以为不是赵家的人,离间君臣关系,同样有利于赵家。
众人听董常说完,都是感慨不已。他们虽觉董常绝对不会说谎,也知他不可能为仇人开脱什么,但却始终都觉得赵盾难说和此事完全没有关系。只是现在碍着董常和赵德威的面,众人不好说什么。众人沉默了一会,忽听一人道:“我觉得,确实不象是赵盾指使或者默许,而是赵穿自己的行险。当然,或许他还有别的什么目的。但赵盾应该和此事无关。”
众人一听,脸上都微微现出惊异之色,因为说这话的乃是屠岸贾。屠岸贾道:“赵盾虽和我有介蒂,但一事归一事。此事我的确觉得与他无关,就象桃园之事我觉得与他有关一样。若是他指使,他能通过此得到什么满朝内外无人不知他被董太史写了弑君之事,还曾因此有过争执,难道还能掩盖掉么况且大家也都明白是先君太过荒淫,本身也并未太责怪赵盾什么,只不过一句太史简记述事实而已,是非自有人心公论。此局乃是只要不动什么,就已经不可能再坏了;而只有动了什么的话,才会欲盖弥彰、旧事重提。赵盾是聪明人,真要杀董太史的话,这简直就是最糟糕的办法。我看他不会这样做。”
众人见不但受害者认定赵盾无关,连与赵盾不睦的屠岸贾也这样认为,也都不知不觉间觉得确实也是这个道理。况且赵德威似乎得知了什么,如此疯狂赶来,丝毫不隐瞒什么,应该也是他们赵家其他人没参与其中的一证。但昭元却总觉得这屠岸贾有点不对,但不对什么,他却也说不出来,因为那只是一种说不出的心头感觉。
魏舒忽道:“开始的时候,听说有一个武功极为高强的蒙面人”董常忽道:“没有的,没有的。”韩无忌道:“董大人,您在内室,是没看见,可我们在外面看见了。那声有刺客还是他发出的。不过他也跟赵兄弟搏斗了一场。其人武功高强,而且敌友难测,不知是不是与此事有什么牵连”
赵德威忽道:“那人应是疑我想杀董家四位大人,应该是友非敌。”忽然朝董常跪地道:“董大人,在下堂兄做出这等事来,在下实在万分难过。在下”
董常叹了口气,示意他起来,道:“是他一个人做的事,便是他一个人的事。兄长有言,一事归一事,能不牵连便不牵连。嘿嘿,二十多年前,兄长教我们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诫我们这一天极可能来临。我既然还是选择了这一条路,那么还有什么可怨的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负愧什么。不过只要我活着,史载赵盾之部分,便一字不可改。各位若有大的恶行,一样也不会漏。此还需你们见谅。”
赵德威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道:“是。大人之笔乃举国上下镇心之宝,千秋功罪皆归其上,我等绝不敢有任何干涉、任何不满。大人保重尊体,举国幸甚。”众人想起董氏兄弟为了史之正直明辨,不惜性命抗争,都是心头既感动又敬畏,齐声道:“大人保重尊体,君臣凛然自律,国家幸甚。董道有存,国必其昌。”
昭元心下实是说不出什么感觉,眼见晋国有群英如此,当真是感慨万分,说不上是爱是恨:“晋号世伯,绝非偶然。若不多识楚地豪杰,如何与之相抗”心下更是坚定了想法避免战争之想。他见这时众人的心神已渐渐平静下来,生怕他们知觉,急忙趁他们搬运遗体的时候潜身爬跃离开。
等回到街中撞马车的地方,却只见一堆散架的残骸,并不见自己从人。昭元心念一动,急忙跑到巡夜将军衙门,果见自己的从人正在跟人交涉。他心念一动,便到一处先藏了一会,然后才略略一瘸一拐地过来。众从人见主官无恙,都是吃惊不已。昭元自然有一套言辞解释。
董狐生有遗言,禁人生殉,葬礼从简,并特地强调头日死第二日便当入土,生者应立即回归朝政日常。当日举国同哀,姬黑臀辍朝,绛城人都在为董太史一门风骨致敬,自然一切非紧急之事都停止。昭元也暗暗为其祝词。赵盾心头有愧,病势已是更重,只怕也将不久于人世。昭元虽然也暗中观察了姬黑臀之神色,却还是没能看出什么。
昭元回到馆中,整顿了一下思绪心情,那压抑了两天一夜的疑念更加起来:“姬黑臀虽为晋文公亲生公子,但少小孤远离家,一生不为人重视,与普通失势富贵者无异。他虽不能和自己处境艰难相比,但也绝不能说是生在锦绣丛中,长于荣华富贵。而且更重要的是,以自己和他在洛阳的相识来看,他为人端方持重,宽厚有加,实在不象是才即位几个月就能大变、心手特别黑狠之人。同时,如果那第一个黑衣人确实是他的话,其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