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去探未知之险,还是得由你代你们三人前往。弥陀,你有什么想法”
昭元沉吟道:“师尊所言之处确实令人颇为向往,但听之起来,又似乎与中土的上古尧舜之世颇有类同。中土自夏启废禅以来,千余年来,早已无此等之世。因此我想,只怕此事纵然有,也是多少世之前的情况了。现在那西方之世,未必能仍如先世所传。不过弟子一路西来,本来便是要浪迹天涯,往西一行,本有所愿。我准备之后过几天出发便是。”
燃灯笑道:“你之所言,当然有其道理。但我所说的年代久远,却还只是我师尊所说算起,谅来至今应该还不到百年。我师尊的人品是绝无可疑的,一生从不打诳语。他说他亲耳听到,有来往天竺的西方商人说起当时的西方之世,那么除了那商人撒谎或是误传之外,此事便还是很有可能。况且你想想,那商人又何必要骗他于自己又没甚么好处。”
昭元点头道:“若是如此,那便大大不同了。我说师尊怎么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之事,便建议我等出行呢。看来这一趟只怕是大有所获,说不定还真能亲眼再见先世尧舜之世。”
燃灯见他说到后来,已是掩饰不住的兴奋神色,微微叹道:“你且也莫期望太高。要知当今世界虽有万般万种之人,但要说聪明与否,奸诈与否,整体上却都是一般。只要是能成一大邦,那便肯定各色人等都会有,很难有太大的高下之分。况且世道虽有反复,大势终是向前。你中土既是先有尧舜之世,后来却又成此世道这么多年,说明未必便全是退步,你也不必去对先世那样一味敬佩。这等传说中的情形,一来不见得真有,二来就算是有,只怕也未必就如那般美好可人。我这番话,你现在可能尚难理解。便是自以为明白,也只是似懂非懂。但日后你再多历些世事,自然便会明白其中真义。”
昭元点头受教,道:“师尊说的是。弟子此行,但有所见,都会以平常心看之。有精华便当学取,有糟粕便当舍弃,绝不以一眼之精华糟粕而轻易看高看低。”
燃灯笑道:“你能有如此之想,便是摆正了心态。至于实际之中如何,你但努力去做便是。要完全做到一丝都不看错不做错,却也并不现实。你回来之后,将所见所闻讲与我们听闻。我们集众人之智慧,希能多解其中之真义。”
昭元道:“是。”燃灯又道:“你此去传说之地,还要记住,这本来便是不定之事,且不可为了找到一个那样之世而死死搜索,不知回来。你此去有海船之速,昼夜行进,无需如陆路劳累,当可倍加快捷。最多一年,你便应该返回。不要死钻牛角尖,觉得不找到那样之世便不好意思回来。”昭元道:“是。弟子会注意的。少则三月半载,多则一年,定然回来。”
弥勒道:“师尊所说的那个商人,当年往来于何处”燃灯道:“据我师尊说,他老停靠的地方,就是于陀宝利国之西南的一座大港。”地藏道:“那里海岸平浅,宜港之处不多,当易寻找。”
悉达多也道:“其实我先前周游列国,确实也曾听人说起这些事情。只不过开始我因为并无旁证,以为不是传说,便是寓言。没想到师尊之师也曾听说,看来倒确实是象有那么一回事了。我父王也在那里有一船队,赚些商旅之利,以资国库。而且近来正值淡季,生意不多,甚是轻闲。师弟不妨持我一信,去叫他们备好船舶。如此便是一家人,便于行动。”
昭元点了点头,道:“如此的话,那就方便得多了。多些师兄关心。”燃灯忽道:“海上虽然广阔,但亦当防有海寇。你虽然陆上不惧,也通水性,终不能与海寇相比。况且大海之上,你武功无法施展,需当有及远之器才可御敌于外。若是被其接近,你虽不惧近战,却也怕他们跳海凿船,那你便不好着力了。你可想好了么”昭元沉吟道:“若说及远,莫过于弩箭之威。对了,和我同来天竺的还有我三位兄弟,都是箭道好手,当能大有帮助。”
昭元想到这里,便将弩箭制作之法比比划划说了。这弓箭是天下很早就共有的东西,中土传说是炎帝神农氏在弹的基础上创立,后又有荆山弧父、后翌、逢蒙等改进。但传到琴氏时,却终于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衍生出了更强大的“弩”,并传之于楚三侯。弩箭意在借用器具之力,突破人本身之极限,使其及远。天竺征战不如中原频繁激烈,并无发明此具之动力,是以有弓无弩。因此,昭元说了好一气,却也只有曾打过铁的地藏王明白了些。
众人又说了些其余之事,便各自离开而去。昭元却和地藏王一起,请他依照自己所说样式,打上一把铜胎铁背之弩,再准备千儿几百支铁杆羽箭。这自然是因为他觉得海船甚大,不虑携带之难,反正多备无患。
地藏王自是满口答应。但此物毕竟以前从未打过,即使召集沙漠城中原来的所有铁匠立刻开炉,要试着做出一把弹性刚性勉强能用的弩,也还需要个把月。好在昭元自己之伤也还未全好,莫西干等也需时间完全康复,便也正好趁次机会休息。
昭元去看了看莫西干,见拘魂使者们虽还在忙碌,但他已能轻易认出自己。他知道莫西干不日便可康复,当下也就抑制住心头想和他大谈一番的念头,只跟支奴干和依维干侃了几侃,也就不好再多打扰他们了。待出得门来,行了一段,却见燃灯不知何时在路旁站着,正自微微而笑。
昭元见他笑意似乎与平时略有不同,想起今早的“心怀鬼胎”之语,心中不自禁地发起虚来。但他也只得强自镇定,上前道:“师尊。”燃灯微笑道:“我知你心怀犹豫难解之事。但此行却也正好可以清醒一下,或许还能助你解脱,免得象现在这样心乱。”
昭元见他如此说,知他确实已从宝相夫人那里知道了自己之事,只好道:“弟子糊涂,耽误了修行悟道。弟子日后自当屏去一切杂念,象师兄们一样专心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