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却是敲了好一会门,才见樊舜华开门。门才一开,昭元便眼前一亮,原来樊舜华头上插了两支白玉钗,脸上也似乎薄薄施了一层脂粉,更显得嫩脸匀红,风华无限。她见昭元目光炯炯地瞪着自己,知他为自己美丽倾倒,头一低,嗔道:“你瞎看什么”
昭元赞道:“你今天好美呀”樊舜华徉怒道:“你又来言不由衷了”昭元急道:“我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好美好美”樊舜华心中欢喜,口中却道:“你来就是为了这个么哼,不理你了”说着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留下昭元怔怔地呆立在门口。
昭元呆呆地回到房中,心头却是不住回味:“她今天可真美”想来想去,脑海中始终都是樊舜华的倩影,又忍不住想象自己若是娶了她该有多好,直想得面红耳赤,怎么也无法入眠。忽然,一个念头起来:“她今天究竟为什么忽然这么打扮”
一想到这里,昭元心头立刻清醒了过来:“她只怕不是为了我才这样的。我与她朝夕相处,她何曾这般打扮过只怕是今天集市上的那位什么太子,把她给迷住了。”昭元一念及此,脑中立刻又浮起了那太子的风采,拿来与樊舜华一比,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己这番形象若是放在一起,简直便是鸡立鹤群,哪有一点配得上他们
昭元全身已是如冰:“这位太子的确是人中龙凤,而我却不过是一个亡命天涯之人,樊姑娘喜欢他乃是天经地义。我哪里能配得上她”又想:“太子如此风采,又为一国储君,日后她自然能居后宫正位,享尽荣华富贵。即便她瞧得起我,我又能给得了她什么难道便跟着我去蛮荒之地,喂一辈子毒蛇么嘿嘿,我一个逃命的穷小子,自身都难保了,却居然还却痴心妄想什么要跟她长相嘶守。那不是天下第一笨人是甚么”
他冷笑了数声,却忽然又想:“太子人中龙凤,肯定有无数淑女想要嫁他,未必便会娶樊舜华。”但转念一想,却又觉自己居然暗中希望樊舜华配不上那太子,实在是莫大的罪过:“樊舜华这么美,又有谁是她配不上的就算有人不配,也只能是太子配不上她。”可再一想,却又更觉丧气:“若连太子都不配,我又怎么配”
昭元呆卧良久,怔怔地望着屋梁,心头实在不知是什么滋味。许久许久,他忽然又自言自语道:“其实我早早能看到他们二人的般配情形,也未始不是一件好事。男儿在世,但求造福世间,又岂能只在乎一个女子如今我便早早回到杜先生那里,穷一生之精力,帮助杜先生完成那本旷世无比、药毒合体的蜀王济世篇,日子岂非更有意义”
可那深深失落的感觉,便如恶魔一般环绕在昭元心头,简直令他脑中无法再想其他任何事物。任何时候,只要稍一动念,他立刻便觉那风采照人的太子正在自己面前冷笑:“你看看,我爹爹便比你爹爹强,到了我这一辈,我还是比你强你认识她在先,那又有什么用你根本就不配她”
昭元颓然复卧在床上,心头痛极,更是苦极。他本来对那位太子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可现在却又觉自己一切的苦都是那太子造成的,其全身上下简直无一处不可憎可恨。他几乎都忍不住想:“要是这太子不出现,那该多好要是太子不出现,现在樊舜华还在跟我聊天打闹,亲密无间可是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
昭元甚至顺带着连那樊云山也恨上了:“他哪里不停,早不停晚不停,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停在这个市集真是岂有此理莫非他也是知道太子今天打这里通过,便想拉女儿来,想让他们先有所见嘿嘿,人家却毕竟没有看见他女儿。我原来敬他是个老成持重之人,现在看来他目光虽远,却毕竟还是个趋炎附势之徒。”
昭元这时心中扭曲,对别人随意揣测,根本不去想自己的想法有多么不通和可笑。总之,他脑中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一切使自己不快的,都是十恶不赦之辈。但无论他对樊云山多么不喜欢,却就是不肯去瞎想樊舜华,只觉这一切的卑鄙都绝不可能与她有关。
也不知过了多久,昭元脑海中才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定了定神,听得院中似乎声音有些嘈杂,再朝门缝外一看,却见一些下人正在到处奔忙。昭元心头奇怪,微微开门偷看,却见那樊云山正拉着樊舜华,不知在说些什么。只见樊舜华装扮完毕,更显得清丽脱俗,侧目之际,似乎看到了自己,却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昭元心头苦楚,连忙关上门以被蒙头,拼命不想听见任何声响。停了一会,院中声息终于渐渐止歇,但樊舜华却也始终未来敲他的门。昭元心头更是酸楚,直恨不得大哭一场。
到了晚间,门外却有扣门声。昭元全身一颤,但听了几下,知道并非樊舜华,便竭力平静声音道:“进来。”门开之后进来两位下人,都道:“大祭师。”昭元一见之下,知他们都是两位下人中算得上健谈的,一个叫陈登,一个叫王明寺,显是樊云山派来和自己聊天解闷的。
昭元心头愤闷,暗道:“就这两个人便能抵挡得了樊舜华么这可也太可笑了。”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不过是什么身份人家肯派人来关注,已算是瞧得起我了。人家难道还欠我什么嘿嘿,我现在不过是一普通野人,与他们聊天取乐,乃是份所当然。”当下竟也平心静气与二人聊天。他虽极度酸楚,但心头一股傲气上来,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在这两个下人面前露出来,反而是言谈极欢。直至二人告辞,言谈之际依然无丝毫触及樊舜华。
到很晚的时候,外面又开始喧哗起来。昭元不用开门便知是樊舜华他们回来了,心头郁闷之下,又是狠狠蒙头而睡。过不一会,便听到外面轻轻的敲门声,声声都似透着温柔。昭元知是樊舜华在敲门,心头狂跳,几乎都想扔开被子冲上去开门倾诉。但不知道怎的,他心头一股愤闷却又直达气上来,竟然强行忍住。
樊舜华久敲无应,轻轻推门进来,轻拍着他捂住头脸的被子,关切地道:“昭元,昭元你病了么”昭元一阵冲动,但立刻又强自忍住,反而装做睡熟模样。樊舜华见他已睡熟,叹了口气,起身出门而去。
昭元心中实不知泛起了什么滋味,只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