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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孙满抢上前去行礼,道:“晚辈王孙满,特来拜见屈老爷。晚辈是洛阳人士,游历至此,有幸见到小公子,为其谈吐所折服,心仪长者风范,不觉错过时间,想来借宿一晚。”

那屈老爷忙道:“免礼,免礼。”屈元将王孙满拉起到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道:“家父不喜俗礼,王兄不必如此拘礼。”那屈老爷道:“元儿,你先去洗浴一下,忙你的事去吧。家福似乎还没收拾完客人房间,你若闲着,便去帮他做做。你这位朋友气宇不凡,为父想跟你这位新朋友好好谈谈。”屈元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王孙满回头一望,只见门外一管家模样的人小声对屈元道:“公子,家福已快收拾完了。今天其实也没什么事还留着,公子不如沐浴一下休息吧。”屈元道:“不做些事,怎能安心睡觉看看那柴房里的柴还没满,我去帮阿旺他们劈会儿柴吧。”

王孙满心中好奇更甚:“看来他不光是只牧牛。”他转过头来,却见屈老爷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屈老爷见他回过头来,忽然微微一笑,道:“王世兄是否对老夫之子有些好奇”王孙满明知故问道:“不瞒尊长,在下确实是有些奇怪。说起来屈伯父也是殷富之家,僮仆成群,不愁没人做事。这牧文兽之事,也就罢了,却为何还要劳烦小公子,让他去做一些丝毫不见君子之象的仆役之事”

那屈老爷大笑道:“莫非小哥以为老夫不喜犬子,故意虐待于他么”王孙满忙道:“老爷子说笑了。在下虽然才来府上,但见小公子时,已颇觉其谈吐不凡,现下再见到老爷子风范过人,绝非些许市井之思可度,自然知道老爷子必是有深意。在下虽然也略略猜知一二,但无论如何,也还是不如老爷子所讲的详细高深。”

屈老爷叹道:“看来理解老夫之做法者,也还不乏其人,总算是没枉了老夫一场心血。”他停了停,又道:“王世兄所猜,当是以为我屈明德尊古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教,要让犬子自小多多劳作,日后自不会成纨绔之徒。其实,这倒也是过奖老夫了。”王孙满口中接道:“屈伯父过谦了。不过如此说来,这其中似乎还另有故事”

屈明德微微闭目,似乎是在沉思过去的经历,半晌才叹道:“老夫这富,其实也就是这数年间的事。我屈家本来是源自楚国公族,我这屈姓,也是季连之后。说来惭愧,虽然已过十余世,我们却也依然自欺欺人,以为自豪。”王孙满心道:“原来果然能勉强扯上点关系。”面上却笑道:“人以祖先为荣耀,古今皆然,屈老爷何须自嘲”

屈明德笑了笑,叹道:“说的也是。十余年前楚王兄弟争位,其弟逃亡不知所踪,其兄举国盘查至今。当时其弟也是略有羽翼,党羽鼓动之下,在我家乡之处便起了刀兵之灾。虽然这仗实在不大,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却又如何经得起折腾乱兵所至,鸡犬不留,但有瞧人不顺眼者便行格杀,还割下首级向长官报功,说是自己击杀了叛贼。老夫村人实在无法忍受,便纷纷逃至外地谋生。我先是从人经商,辗转流浪至齐国,后来又来到这郑楚边境之地,乃是一来得避乱兵,同时又能回望故土之意。想当初在家乡,老夫虽是家境中等,但也常需为人做工务农,贴补一下家用,举乡逃难之时,更是身无分文。那个时候,我父母妻子皆是离散,只留得一嗷嗷稚子在身边,不可谓不惨。可如今,我却竟然已是家财万贯,安坐一方,人称老爷。唉,说起这世事,还真是造化弄人。”

王孙满对当年楚王争位之事,也甚有所闻。其轰传天下的原因,除了楚国政事常被周王庭群臣谈论之外,还因为当日曾出现过传说中的“流云飞袖”奇功,而且其人居然还能被另一位白衣人的武功所敌,遂也成为了中原武人多年来的话题。而且当时名躁列国,被时人称为年轻一辈最有前途的孔任,也从那以后便不知所终,更为此事平添了无数神秘。

王孙满也是自幼便习文学武,家人又时常以孔任来作为榜样来教育他,是以他对这之事非常在意。他甚至还曾打算,若是日后时间允许,机缘凑巧,自己还将前往楚都一行,直接询问当地传说。如今他听得这老人提起这事,自然唏嘘不已。

屈明德怔怔望着前方,叹息道:“想当日我带着元儿乞讨逃难,一路流落,由楚至齐,又由齐来郑,其间的苦难,实是不堪回首。当时我带着一小孩,身有顾忌,不敢拼全命护镖,只能拼命苦练,希望能够补一补此憾,对得起东家商人。那些商人不喜我,天天都有人劝我,要干脆把元儿卖给人家当儿子算了。说实在话,元儿一个稚龄婴儿,跟着我隔三岔五地就要挨饿,实在不是好事。当时我我几乎都要真的答应,可终于还是没有舍得。后来我见这里民风纯朴,竟然还有乳娘可怜我,有时愿意接济几口奶,于是也就留了下来。到这里后,我先是为人耕种帮杂为生,那些好心人也不是常常能奶有多余,是以常常也只能向厨房同仁讨些米汤,来喂我这元儿。再加上与他母亲失散,我当时的心情实在是唉,我真是苦了元儿。说实在的,他自小体弱,我都不敢想他居然能熬过来,而且现在还这么懂事。”他说着说着,长长叹了口气,眼中竟已隐隐有了泪光。

王孙满虽是贵胄子弟,也还未到冠礼远游之时,但其家见识不同寻常。每年清明前,王孙家除了未成年的小儿外,举家都要饿上一整天,以“识饥寒”。因此,王孙满很能理解这等穷人之苦,闻言自也叹息不已。他虽想要接什么话,却又总觉自己家里的那种传统,实在无法比别人的真实体验,不免有些说不出口,当下便只是道:“回首当年,总是让人感慨万千。不过屈老爷终于苦尽甘来,也是让人欣慰。”

屈明德呆了一会,道:“回首当年,怎堪回首我今年才四十出头,可是任谁一看,却都觉我已老如五十许人。可怜元儿从来就没吃着几口奶,后来更是无数日月都靠米汤度日,小时简直都是骨瘦如柴,望之几如骷髅。等他刚会走路,便又跟我牧牛喂马,跟着老夫吃尽了苦。后来后来他还生过几次大病,幸好我等山野之人粗生粗长,老东家也还算是看顾,送了些草药,终于还是挺了过来。”王孙满叹道:“怪不得那屈元喂起牛来驾轻就熟,原来伯父当年也曾给人喂牛养马。唉,流难之际,确实是生活艰难。”

屈明德又道:“其实论起家传,我还会点自卫之术,也并不是太差。只是只是祖上遗训,不能偷不能抢,否则我也不致如此困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