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晔已经弯腰帮孟秋去捡水, 从她肩前直起身。
孟秋接过水,另一只手死死攒着手机,轻声说:“林晔, 要不你送我到这儿吧。”
林晔看了眼时间, “这个点你爸妈还没下班, 先去附近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孟秋手机又震起来。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她想让自己尽量镇定, 唇都要咬出血腥味了, 抽空瞥了眼。
——所以你希望我单独请他
孟秋放下手机, 喉咙有点卡, 抬头,眼眸清澈地看向林晔, 胸腔起伏急促。
“林晔, 我……”
“有个朋友从燕城来, 你要不要……”
她几乎说不下去。
林晔俯下身, 认真地看着她, 像是没听清,“什么”
孟秋一眨不眨,视线被林晔的脸占据,心里却想着另一张面容, 正面朝她,凉飕飕地看着。
她血管弥漫着极致的紧张和恐惧,他们像绳子的两端, 拉扯着,撕裂着, 几乎要将她四分五裂。
最后再也扛不住,砰的一声, 在体内发出巨响。
损坏的布条落在地上。
松松垮垮。
也是这一瞬间。
她突然明白——
她面对赵曦亭所有的恐慌和惊惧,来源于她想隐瞒她的抗拒,并担心被他发现后会受到惩罚。
今天他要她直面他们的关系。
在她认识的所有人面前。
林晔是第一个。
她被他逼得没法儿逃了。
孟秋乱七八糟想起,她小时候听人说,贯穿霁水城市的那条河常有人自溺,跳下去了就和这个时代完全切割了。
当时她很同情,但不大理解。
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淹一淹江南的水也是一种诗意。
但要是不想真尝这点诗意的话——
是得和时代低头的。
她和赵曦亭之间。
林晔那一步。
是开端。
他选了个好机会,当时是,现在也是。
他不过是想她再没法自欺欺人。
也没什么的。
孟秋握着手机的手,一段一段,松成正常的状态。
她不再紧张。
她心里的落叶落下来,树杈秃成真正的秋天,她接受秋天的降临,但不代表她不埋怨吹落她的风。
赵曦亭是她男朋友。
是的。
孟秋仰起头,自然地,寻常地,对林晔询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天太黑,林晔似乎没察觉到她的表情,只笑说:“可以啊。”
孟秋腿肚子往赵曦亭方向一转,轻声说:“那个。”
林晔顺着她的方向看,身体微微站直,笑意也淡了些。
如果不是在霁水见面,他几乎不会再记起他的脸,那天下雨惊鸿一瞥,他以为这个男人只是过路人。
现在,他面容寡漠地坐在椅子上,无所顾忌地看着他们,这眼神让林晔身体有点发凉。
“我见过他。”林晔说。
孟秋愣了愣,“在哪儿”
“你学校附近。”
赵曦亭似乎知道他们已经谈妥了,将烟拧了,从椅子上站起来,长腿不疾不徐朝他们走来。
孟秋远远望着夜色下的赵曦亭,目不转睛。
车灯在冗长的地面白出一道长影,在他脚边明灭斑驳。
她看他走在她生长的小城,带着皇城清贵,身姿笔挺,满目浮光。
众人颂奉。
他将是她的信条,也将是她逃不开的戒律清规。
她闭眼相迎。
-
和赵曦亭同时过来的还有黑色轿车。
司机跟了他多年,他一个动作,一个步伐,已然调配妥当。
司机给林晔开的是右边的门,示意他先上,林晔以为是风度,便先坐了上去。
赵曦亭走到以后自己给孟秋开车门。
孟秋杵在他旁边,没有说话。
赵曦亭借着林晔上车的空挡,两眼牢牢盯着孟秋。
他一只手的手腕松松垂搭在车门上,另一只手搭在孟秋的肩上。
在林晔视线盲区。
赵曦亭突然一把将孟秋勾过来,长指掌着她细细的脖,垂眸,薄唇霸道而用力地亲了下她脸颊。
甚至算不上亲,只是紧贴,印上他的味道。
停留三秒后,他干脆利落松开她,什么都没说,搭着车门等她进去。
孟秋被他贴得踉跄,心尖往下坠,下意识紧张地往车里看,抿住唇没敢有什么反应。
林晔没看到。
后排的位置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