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礼来之前,她都是在床上尽情翻滚折腾,白礼要进屋,她不得不起身,让春兰放下床帘,挡住被糟蹋得一言难尽的床铺,调整好仪态,尽可能在圆桌上趴得优雅一点。
桌上还没看完的书籍,正好用来垫手肘,硌在桌面上太痛了。
“海棠啊,有事情跟爹爹说,说出来就没事了。”白礼在旁边凳子上坐下说。
“爹爹,你不要问了。”海棠始终趴着,不敢抬头见人,时间过去很久,她那双白嫩嫩的耳垂,依然红得随时能滴血。
社死的感觉,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想哭就哭出来,小时候,你遇到委屈的事情,都是抱着爹爹的手哭,哭完就好了。”说罢,白礼将右手放在圆桌上,轻轻为白海棠擦拭发根处,因为羞愧燥热而渗出的汗水。
“哇!”白海棠再也绷不住,抱住白礼的手臂哇哇大哭。
明明是无心故意把丞相说死,明明是春兰贪图男色,她只是想要一个快乐大结局而已,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为什么要让她丢尽颜面?
白海棠越想越委屈,越哭越心酸,仿佛全世界都在欺负她,哭得更大声了。
白礼没有着急问什么,轻轻拍打白海棠的后背,一如她刚出生时,哄她入睡的安详。
再是天大的委屈,也禁不住哭泣释放情绪,不过盏茶的功夫,白海棠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只剩下微弱的抽泣和抬不起的面孔。
“我猜,我最爱的海棠,一定有很多委屈的心里话要跟我说,是不是呀?”白礼这才问道。
白海棠依然趴着,断断续续说出自己的遭遇,越说,春兰越忐忑,那句“贪图男色”可是她的杰作,她已经看见自己被一张破席子打包好丢进乱葬岗的画面了。
白礼听到白海棠反复提起春兰污蔑她,不禁抬头看向春兰,春兰不敢与白礼对视,低下头瑟瑟发抖。
白礼注重礼节是真,聪明也是真,他朝春兰摆手安抚,示意没她的事,接着听白海棠一次又一次吐槽春兰的离谱行径。
灭口只能解决表面问题,病根始终在白海棠心里,让她明白一时冲动不代表什么,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若是白礼一怒之下,把春兰灭口,只会让白海棠认定这件事是个巨大的丑闻,反而让她一辈子走不出来。
最后的委屈随着吐槽渐渐消散,白海棠安静了,需要一个契机抬头,正如从高墙上下来。
白礼太懂自家女儿的小心思,故意说:“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呢。”
“很丢人的好不好。”白海棠一急,猛地抬起头来反驳,什么都忘了。
见白海棠终于敢抬头见人,白礼欣慰一笑。
“我与你娘第一次见面,她才是真狼狈,当时,她乘坐的马车侧翻,她摔在泥地里,脸上全是泥浆,整条街的人都在看她闹笑话。
我依然记得,她看向我的眼神,是那么楚楚可怜,让人想紧紧抱住,保护她一辈子,就连脸上的泥浆,都是她不可复制的装扮,每每想起那个画面,我都还能回忆起当时心动的感觉。
爹爹告诉你这些,不是用更糟糕的情况衬托你的遭遇并不丢人,而是想告诉你,枝头花开人采撷,是美,拾取零落嗅余香,是爱。
十年、二十年以后,你们已经结婚生子,恩爱半生,他会在某个时候告诉你,你站在高墙上,双手叉腰的模样,是他爱上你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