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思语家的小卖店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开过门了,刘琦每天放学都要绕路过去看一眼,姜思语也一个多星期没去上课了。刘琦去姜思语家找过几次,姜思语的奶奶就只说姜思语自己去了她外公的村子,叫也叫不回来,随她吧。
杨小娟去世了也有一个星期了,姜思语看着瘦瘦的杨小娟被火化,然后被放到一个小小的盒子里,这个小小的盒子又被埋到了土里。她觉得这一切不真实的像在做梦,她还没听到杨小娟头上炸弹爆炸的声音,她只记得周一早上,她起床的时候发现杨小娟还在睡觉,她从地上爬起来,钻进杨小娟的被窝里,她抱住瘦骨嶙峋的杨小娟时才发现不对劲。杨小娟在睡梦中就离开了姜思语,但厚厚的被子保留了杨小娟最后的体温。姜思语在这温热的被窝里,用额头顶住杨小娟的冰冷的额头,用手抓住杨小娟僵硬的手。
家里的其他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异常,姜大钟催姜思语去起床吃早饭,但催了几次看到姜思语躺在杨小娟旁边一动不动,心里大呼不好,他凑过来,把手放到杨小娟的鼻子下方,姜大钟的手指只能感受到姜思语的呼吸。
杨小娟就这么在睡梦中离开了人世,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姜思语觉得那晚她肯定睡得还不错。
刘琦当天站在楼道里看到几个陌生人匆匆忙忙地把杨小娟抬走了,她看到姜思语跟在那几个人后面上了一辆车,那天的姜思语像个木偶一样,她没看到刘琦,也没看到周围的其他人,她只听到那几个人跟她说现在不能哭,尤其不能把眼泪滴到杨小娟身上,否则杨小娟会走的不安生,于是姜思语就在那拼命地忍住泪水,她不想杨小娟在另一个世界也不安生。刘琦听到周围出来看热闹的邻居,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姜思语以后就可怜了,杨小娟也是可怜,这么年轻就走了。”大家可怜杨小娟,可怜姜思语,但没人可怜姜大钟,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当一个男人死了老婆,不管他当时表现得多么伤心,不久后一定会找第二个老婆。老婆这个身份对男人来说,也像是韭菜,这茬割走了,下一茬很快就长出来了。一茬一茬是不是一样的也不重要,反正都是韭菜。
可之后的几天,刘琦始终没有见到姜思语,她见到了姜大钟,见到了姜思语的爷爷奶奶,但没有见到姜思语,她问了几次,都是“姜思语自己在她外婆家呢。”这个答案,刘琦听姜思语提起过那里,但不知道具体在哪。又一天放学,刘琦看到姜思语家的小卖店开门了,她立刻冲了进去,发现只是姜思语奶奶坐在柜台后面。
“姜思语回来了吗?”
姜思语奶奶像没听到,自顾自地给一位客人拿着烟。
“姜思语回来了吗?”刘琦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是啊,姜思语呢?好几天没见到了。”买烟的客人也好奇了起来。
“哎呀,那孩子,自己去了她姥爷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她姥爷姥姥不是都不在了吗?”买烟的客人是住在这里的老邻居,对姜思语家的情况也有一些了解。
“她就自己在那待着,叫也叫不回来。”姜思语奶奶理直气壮地说道。
“她姥爷家在哪?”刘琦大声问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
“在哪?”刘琦声音更大了。
“杨家屯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刘琦没再理她,转头跑了出去。
刘琦跑回家后,给爸妈留了个字条“我去杨家屯子找姜思语”,然后掏出了存钱罐里所有用来买小说和漫画的钱,背着书包跑了出去。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去杨家屯子的公交车了,刘琦只能打了一辆出租车,但因为杨家屯子地方偏僻,司机要求必须付返程的钱才肯去,刘琦咬咬牙也只能付了。